“姐姐,我正怀着身孕呢,我那房子,不朝阳,屋子潮湿对胎儿不利,姐姐能不能体谅下妹妹,我们换着住?”王清风看着贾长安,面上带笑,眼中带刺地说道。
贾长安坐在凳子上,转头看着右手边坐在另一张凳子上的王清风,脑海里想的全都是,现在就那把刀,对着王清风的肚子,既报了被欺骗的仇,又一劳永逸解决了这个肚子对自己的威胁,不过,也就仅限于想想,太子好不容易传下的骨血,贾长安明白这种重要性,于是,只能用满面愤怒回复道:“王清风,我曾经,可是把你当亲妹妹对待的,你如今,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王清风见到贾长安发怒,非但没有跟着发火,反而顺着贾长安的话继续嘲讽道:“姐姐说得哪里的话,我也是一直把您当亲姐姐的啊,既然是亲姐妹,那岂不是更加应该相互照应,尤其是姐姐对妹妹,不是应该更加照顾吗?”
王清风的这句回复,倒是着实让贾长安愤懑,软刀子割肉,那种痛,漫长而又刺骨。
贾长安只能继续愤怒地说道:“你这脸皮,真的是奇厚无比,我真是瞎了眼了。”
王清风则是不慌不忙,继续面带笑容,对着贾长安嘲讽道:“姐姐的眼睛,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主要也是为了胎儿考虑,这也是您的孩子吗不是。”
“疯子,真的是疯子。”
贾长安无奈加愤怒地摆了摆手,带着自己的一众侍从婢女,快速走开,她实在是不喜欢在言语上和对方战斗,尤其是现在这种,拿对方没办法的情况。
“侧妃简直是太过分了!自从她进了这东宫,整个宫里的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天天想着法子刺激我们太子妃,简直是蛇蝎心肠!”贾长安背后,一名跟随自己的宫女实在气不过,在贾长安背后埋怨着。
贾长安及时发声阻止了手下人的抱怨:“不要再说了,传出去显得我太子正宫没有气量,她狂由她狂,我倒要看她能狂到及时。”
继续走了几步之后,贾长安突然转身看着跟在身边的赵敞说:“派人去国丈府上投下拜帖,今日我们去拜访国丈大人。”
建康城,国丈杨昀府中。
杨昀对于贾长安的突然到访,显得极为激动,这一点,从迎接司马睿和贾长安的排场上,就已经显示得格外重视。
当贾长安走下马车的那一刻,目光所及,一种震撼感瞬间迎面袭来。
杨昀已经做到了迎接皇太子的最高规格,杨昀本人,更是笔直地站立在阳光之下,带领着杨家一众人,恭敬地等候太子和太子妃车驾的到来。
贾长安立马走下马车,搀扶上太子之后快步走过去,扶起已经跪倒在地的杨昀。
“臣杨昀,携家中全员七十三口,恭候太子、太子妃,太子太子妃长乐无极!”杨昀一连串标准的客套话,从每个字中,都在向贾长安透露着,自己试图与贾长安和平共处的决心。
“国丈大人客气了,请。”贾长安并不做太多客套,直接替太子答话之后,便做出了向府中走的手势。
杨昀不敢怠慢,立马恭敬地迈出两步,一边为司马睿和贾长安引路,一边继续和贾长安客套地讲述着故事闲话。
进入正厅,一帮人分宾主座好,贾长安在司马睿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之后,司马睿立马乖巧地点点头,贾长安身后的侍女奴婢们立马会意,陪同着司马睿向外走去。
杨昀此刻,仍然呆呆地坐在对面,没有丝毫屏退下人,和贾长安私聊的意思。
贾长安见杨昀主动悟到的可能性不太大,便直接对着杨昀说道:“请国丈屏退左右,今日我们闲聊些家长里短。”
杨昀立马手忙脚乱地挥手示意下人们都退出去:“奥、奥。”
此时贾长安突然注意到,原本站在杨昀身后的一名男子,在杨昀的示意下本来准备和其他人一同走出去,可是刚迈出去一步之后,立马被杨昀拉住了手臂。
杨昀冲着这名男子摇了摇头,动作幅度虽然不大,但是仍然被贾长安看在了眼中,而被拉住的那名男子,先是为难地看了看贾长安,接着便不顾杨昀的动作,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
贾长安首先说道:“国丈大人是知道的,我如今,父母兄弟,都远在广州,我在建康,可以说是孤身一人,如果能够得到国丈的提携和关照,长安实在是感激不尽,必当尽心以报。”
杨昀微低着头,连忙说道:“太子妃这是说的哪里话,只要有需要臣的地方,太子妃尽管开口,臣一定尽心竭力,绝对不敢懈怠推脱。”
“想必国丈也听说了,我最近一直在尽心辅助陛下国事,没想到王清风借机打入东宫,怀了太子的身孕,如今陛下已经册封王清风为侧妃,现在,王清风更是仗着自己怀有身孕,竟然要求我把光天殿的住所让出来给她住,实在是欺人太甚!”贾长安埋怨道。
杨昀问道:“那,太子妃有什么打算吗?”
贾长安满脸怒色:“依照我的性情,我真想一箭射死这个猥琐做作的贱人。”
杨昀连忙安慰着说:“大可不必,太子妃是万金之躯,而且前途一片光明,犯不着和这种已经日暮西山的人玉石俱焚。”
贾长安着急地说:“可是,万一王清风怀的是男孩呢?那可是长房长孙,皇太孙,国丈难道不会感觉这个位置对我的威胁太大吗?”
“对于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子而言,最大的价值在于生孩子前,生孩子后,他的人生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太子妃又何必担忧呢?更何况……”杨昀故意停顿了一下。
贾长安看到杨昀吞吞吐吐,连忙说道:“国丈但说无妨。”
杨昀壮了壮胆子说:“更何况,万一太子妃,我只是说万一啊,万一太子妃您的身子,真的无法怀上身孕呢?”
贾长安没想到杨昀会把问题说得这么直白,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能微微笑了笑,“所以呢?”
“即使王清风所生是一个男孩,影响其实也不会太大,让一个人失踪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且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而言,如果她的母亲消失了,自然会迫切需要一个合适的养母,这个时候养母的出现,因为占据了救助的道德高地就会显得非常顺理成章。”杨昀意味深长地说道。
听到杨昀这句话,贾长安立马面带笑容着说:“国丈大人,果然没有把长安当外人,当真是倾囊相授啊。”
听到贾长安这么说,杨昀连忙站起身,跪在贾长安面前,声音哽咽着说:“太子妃虽然是女子,但是雄才大略丝毫不输男子,臣的梦想,只是想长久地做个富家翁,纵观朝野上下,能够帮臣实现这个梦想的,只有太子妃,太子妃就是臣的贵人啊,微臣怎敢不尽心竭力辅助太子妃!臣等太子与太子妃,已经等了很久了。”
贾长安看不到杨昀脸上的表情,不过,不过既然双方都已经做出了坦诚相待的态度,贾长安也就决定不再遮遮掩掩,干脆把想问的问题全说出来,贾长安看着杨昀,带着些迟疑问道:“那依国丈所见,王清风所作所为,背后是否有丞相的授意?”
“这。”好像这个问题超出了杨昀的思考范畴,杨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贾长安满脸疑惑地盯着杨昀,同时像是一个勤奋的学生在期待答案一样,紧盯着杨昀。
杨昀紧张地思考了一阵,额头上甚至开始有汗水渗出,又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这,臣就实在是不知了,不过,丞相大人一直是王家的族长,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说丞相完全不知情,倒是也说不过去。”
贾长安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杨昀身上,转到了远处房门外那片空旷的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丞相与太子,亦师亦父,只是,与我,交情却并不深刻。”
“丞相已经老迈了,依臣愚见,太子妃倒是应该关注另一颗正在熠熠生辉的明星,那才是太子和太子妃最大的威胁。”杨昀继续说道,
贾长安再次看向杨昀,满脸疑惑:“国丈指的是?”
杨昀并没有回答,好像是故意在等待贾长安自己想到答案。
“楚王?”贾长安继续满脸疑惑地说。
杨昀反问道:“太子妃难道不认为,楚王殿下,才是太子殿下最大的威胁吗?”
贾长安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按照常理来说,确实是,不过,楚王天子性格单纯,而且一向对皇位并没有兴趣。”
杨昀跪在地上,突然抬起头,目光看着贾长安说:“可是,这是皇家,面前的,是与无数人利益挂钩的皇位,即使楚王没有这种心思,也难保其他人不会怂恿,甚至主动替楚王去谋划,小年宴不是已经发生了吗?如果我们在谈的,是地主家的库房钥匙,只是一份小利,得到了也只和自己相关,那依照楚王的性情,臣没有异议。”
贾长安没有继续说话,而且轻轻捧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口茶。
“即使楚王殿下目前没有这种想法,但是,谁能保证陛下百年之后楚王的想法不会变呢?谁能保证,楚王一直带领的羽林郎们,不会推戴楚王上位呢?去年小年的形势,太子妃也是知道的,楚王本人也并不想,可是,依然不妨碍他成为太子最大的干扰,当时如果陛下已经不在了,只是太子妃面临当时的情形,太子妃会怎么办呢?”杨昀一连串的发问迎面袭来。
贾长安听着杨昀这些话,瞬间感觉自己越听越怕,以至于听到最后,自己好像浑身已经冒出了冷汗。
贾长安无奈得问道:“皇家,当真要这么无情吗?”
“天家无亲情,更无仁慈。”
“那依国丈所见,楚王殿下应该怎样安排最为合适?”贾长安犹豫了一会问道。
“这就不是臣可以擅自议论的了,只是,利害关系已经指明,接下来,路怎么走,恐怕还是需要太子妃您自己选择了。”杨昀说。
贾长安无奈得摇了摇头,她其实并不糊涂,她当然知道,楚王才是太子最大的威胁,可是,她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这个问题,所以才导致自己就像一只鸵鸟一样,故意把头埋在沙子里,听不到看不到,就好像威胁也就不存在一样。
“感谢国丈大人教我。”贾长安站起身,对着杨昀,遥拜了一下,杨昀立马站起身躬身还礼。
“还有一事,恐怕要劳烦国丈大人。”贾长安对着杨昀说道。
“太子妃请讲。”
“皇后娘娘好像对我,一直有些意见,我这个人,性子直,不像普通女子那么会哄人,但是心意是绝对一点都不少的,还请国丈大人在皇后面前,替长安多多美言几句。”贾长安边说话边打开自己从进门时候就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礼盒。
“这是南方所产的秀水玉如意,光泽亮丽,水花清晰深刻,犹如内藏一幅天然的玉石山水画,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玩意,我也是托父亲寻遍南方四州,也就只找到一小块符合的玉石,只打造了这么一支秀水玉如意,普天之下,绝对独一无二,还请国丈大人,下次进宫的时候,帮忙赠予皇后,并请帮忙转达长安的心意。”贾长安边说话边恭敬得把玉如意连同那个精致的礼盒一起放到了杨昀身旁的岸几上。
“哎呦呦,太子妃,您这实在是,太破费了。”杨昀虽然嘴上说着太破费了,身体却无比实诚,立马把这支秀水玉如意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贾长安看着嘴角已经乐开了花的杨昀,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对羊脂玉净瓶,也是玉石中的极品,今日人多眼杂的,没有带过来,稍后会有专人送到府上。”
杨昀继续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秀水玉如意说:“哎呀呀,太子妃这就太破费了,我那个女儿,就是分不清状况,太子妃放心,我明日就进宫,好好说道说道她。”
“如此,长安就先不打扰了,日后,还请国丈务必多多替长安美言几句。”贾长安站起身的时候,口中的奉承话也传了出来。
杨昀立马放下手中的秀水玉如意,满脸带笑的走到贾长安身边:“感念太子妃惦记,臣必定为太子、太子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别,别,赴汤蹈火的事情,万万用不到国丈出马。”贾长安轻声浅笑,杨昀也陪着哈哈大笑起来。
“臣明白、明白,臣不敢怠慢,一定不负太子与太子妃对臣的关照。”杨昀一边送贾长安向外走,一边恭敬得说道,态度极为诚恳。
贾长安对着杨昀微笑示意着说:“那就好,今日与国丈相见,实在是受益良多,很多最近困扰长安的事,今天经过国丈的开导,豁然开朗,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内心明朗很多,日后长安必定经常来聆听国丈大人的教导。”
杨昀情绪稍稍有些激动得说:“太子、太子妃实在就是臣的伯乐啊,臣必定为太子和太子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贾长安看着身旁的这名半白了头发的老人,内心突然一阵感慨:权力,当真是一个让人着迷的东西,如果我只是广州刺史的女儿,她对我,还会这么诚恳吗?
贾长安没有继续答话,而是挥了挥手,叫过来门边站立等候的东宫侍女,侍女立马会意,快速跑开,又过了一会,一众男女簇拥着太子走了过来。
贾长安重新牵起太子的手,走出杨昀府门,登上马车,逐渐消失在了杨昀的视线之中。